【是愛的太深了,才會至死都仍衷心等待著; 是思念過頭了,所以日以繼夜地盼望有情人終眷屬。如花和十二少是一段在任何世代下都備受阻礙的戀情; 雖然已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,可在身為富家子弟的十二少雙親眼裡,並不是如此簡單,娶個媳婦嘛,先不論是正室或小妾,萬萬沒有這般門不當戶不對的道理,尤其居然還放任自己的兒子去學唱戲?!那可是「下九流」的行業,瞧他站在表演檯上那不成體統的姿態,好好學做生意的少爺不當,偏要和個妓女鬼混在一起?!父親根本是拂袖而去、扭頭就走,好似這是多見不得人的羞恥事情。】只可惜當我們今天回頭看看《胭脂扣》又何嘗不是肝腸寸斷地悲傷,十二少對如花的情有獨鐘,就好比他曾對如花說過:「妳有好多種樣子,每一個樣子我又都好喜歡。如果妳老了,那我就丟掉妳老了的樣子,但我還是可以愛著妳其他樣子。」如夢似幻便是兩人溫存的寫照,總是灰朦朦的模樣是深不見底的愛意,如花娓娓道出一段長長的記憶,是她在內心和腦海裡反覆複誦一遍又一遍的,彷彿唯有這樣子才能稍稍緬懷沒有十二少在身邊的日子。

 

一條掛在如花脖子上已經舊的不成樣的胭脂扣鍊,內含著的依然是剛買來時的胭脂顏色,像是一個天長地久的承諾,至死都不會忘記。從一九三四年開始的愛情故事,一邊是南北行的太子爺十二少、一邊是紅牌名妓如花,懸殊的家世背景還來不及讓倆人意識到困境,就已經為對方深深著迷了。《胭脂扣》裡多半以特寫鏡頭為主,如花的一顰一笑一回眸都是巧笑倩兮欲拒還迎地秋波漣漪,他們是深陷在彼此的眼睛裡啊,一個愛得轟轟烈烈,一個愛得怯懦偷生。相隔五十三年後的香港,風采依舊繁榮,但人事已非; 如花心繫著「3811」的暗號,迂迴地再一次等待十二少。而愛情在這時代的男女之間譬如永定和楚絹,已不興生死相許的誓言,而是知你莫若我的默契; 他們是剎費苦心地幫助如花找尋著十二少,可人海茫茫。或許是老天爺眷顧,也可能是終於不捨,當永定和楚絹終於依循著線索聯繫上十二少的後代子孫時才得知,當年相約定好吞食鴉片自盡的淒美愛情,居然在搶救下讓十二少獨活了。而他雖如父母所願娶了賢淑,但也敗光了家產,窮困潦倒的在片場依舊希盼能夠成為臨時演員一角,也算是圓了自己一生的戲子夢。他花白了頭髮看著貌美如昔的如花,眼前這名弓著背的老人,已不復年輕時瀟灑的模樣,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背棄如花苟活著! 十二少的出現是一秒打碎如花的愛情夢,那個讓自己生死與共的男人,原來也不過如此。

 

但十二少真的是薄情寡義嗎?他為了如花又何嘗少付出了,十二少對紅樓裡眾多恩客的訕笑都沉默不語,甚至為如花做了花床、離開原生家庭去學唱戲,只有在如花這裡,才能讓十二少做自己。但做了自己又如何呢? 他終究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,專長是做南北生意的,哪是做戲子的料?!可如花有錯嗎? 如花錯在愛的太尖銳、太刻骨銘心、太不顧一切、太義無反顧、太糊里糊塗,既無法共生,那便共死。只是誰也沒想到,鬼也會形單影隻呢:「十二少,謝謝你還記得我,這個胭脂盒我掛了五十三年,現在還给你,我不再等了。」